许扣珍从屋里出来,喝道:“于恒奎,你把手松掉!……好意思的,一个堂堂的男子汉跑得来二话没说,就揪住人家姑娘的辫子。你有嘴哪敲不开来?你家夫妻两个缸伤,你缸不过自己的女匠,就跑得来欺负人家董秘书。于恒奎呀,我问你呀,你够像个男子汉啊?”于恒奎的妻子卞翠兰走到门前骂道:“恒奎呀,你揪人家凤兰姑娘的辫子做什么,怎不伤了你家八代祖宗的形呢?……活现貌,还不赶快把手松掉的。”
此时,来了于恒升、刘同德、王子富三个男人,于恒奎得到了声援。刘同德划着手说:“现在一些女匠翻腔的,男人说的话如同放的屁,像这样下去,女匠还要爬到鸾匠头上拉屎拉尿的。”王子富挺了挺身子说:“我家女匠玉兰也凶起来了。说的夫唱妇随,一个梦的,她抖起来,也不把我个鸾匠放在她眼里。”于恒奎松了手后,董凤兰的辫子散了,她站了起来,将长头发甩到背后,说道:“你们这几个男人思想相当封建,到现在还要把妇女踩到你们男人的脚底下。什么时代呢?男女平等,男人做到的事,妇女也能做得到。世上本来就是由男人和女人一同支撑起来的。”于恒奎搓了搓手,摆着头说:“你这大道理我们不听,说给鬼听去吧。”晃了晃身子,便跟着于恒升三个扬长而去。
李文宜、翟罐子二人听到了许扣珍的诉说,她们都义愤填膺。李文宜说:“今日董凤兰吃了亏,这倒没什么了不得,但是,于恒奎他这种大男子主义思想恶性发作,我们广大的劳动妇女不能答应,一定要把他的头捺下来!不然的话,我们要想在夏泊乡做妇女工作就没法做。”翟罐子说:“我喊二三十个妇女到于恒奎家里,非要叫他向凤兰当面赔礼道歉不可。”
妇女们纷纷来到于恒奎家门口。李灯红说:“于恒奎呀,你一个男人偷蒙罩打人家凤兰,算什么好汉?有本事的站出来说话!”翟罐子说:“于恒奎呀,你无辜出手打我们姐妹,现在我们要你站出来赔礼道歉!你不出来,我们这些妇女就非要给你个好看的。”于恒奎气咻咻地站到门口说:“你们要给我什么好看的?你们这些匹女匠,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,身上着了痒,自己的鸾匠不曾给你们把身上的皮刨刨。”
李文宜挤上前说道:“于恒奎,你气焰不要嚣张。你当住我们妇女打不过你呀?今日你再来打凤兰一下给我们看看!”于恒奎不以为然地说:“我打那个匹丫头,抓住她的膀子就往地上一掼,如同掼的一只死田鸡,一点都不费事啊。”卞翠兰将于恒奎推出屋外,说道:“你别偷蒙罩揪人家凤兰的辫子,就不一定打得过人家。”于恒奎手舞足蹈地说:“不揪辫子就不揪辫子,看我不把她打趴在地下喊我嗲嗲。”
董凤兰走了上来,将辫子往背后一放,说道:“我早上头低下来只顾漆麻纱,根本就没注意到你。现在你要揪我头上的辫子,你有本事尽管上来揪呀!”于恒奎恶狠狠地说:“妈的匹,你自己说的啦。”说着便奔了过来,董凤兰身子敏捷地一闪,脚一抬,于恒奎栽了一个跟头,趴在地上,引得妇女们哈哈大笑。葛春妹拍着手说:“于恒奎你个鬼说大话的本事不小,人家凤兰也不曾费事,就把你撂倒在地上,弄了你狗嘴直啃地。”于恒奎很快地爬了起来,恼羞成怒地说:“妈的一个匹,她让得快。我这一回非把她打趴下来不可!”说着就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,董凤兰马上竖起一只膀子挡住疯狂的汉子,另一只手迅速做住他的户领,相持了一会,董凤兰猛地用力一摔,于恒奎被掼倒在地。董凤兰随即抓住他的一只膀子往他背后一扭,于恒奎怎么挣扎也挣扎不了。
卞翠兰上去揪住于恒奎的头发问道:“你够向人家董秘书赔礼道歉?说呀!”翟罐子说:“于恒奎,你不答应赔礼道歉的话,今儿我们这些妇女们就把你绑起来,叫你戴高帽子在庄上游行!”于恒奎忙不迭地说:“我赔礼道歉,我赔礼道歉!”卞翠兰这才松了手,站到旁边去。翟罐子大声问道:“你说好了,怎么个赔礼道歉?”于恒奎说:“我向董秘书下跪。奶奶们饶了我吧。”许扣珍说:“不行,你还要到我家里用六只眼敬菩萨!于恒奎,你答应不答应?”于恒奎急忙说:“扣珍姑奶奶呀,我答应,我答应。”
董凤兰见他甘拜下风,便松了手。于恒奎爬起来就往董凤兰跟前一跪,哭着说道:“董姑娘,我于恒奎不是人啊,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打了你,现在听随你怎么处罚我,我都认了。”董凤兰笑着说:“大兄弟,好了,你爬起来吧。”于恒奎等董凤兰说了两回,这才爬了起来。许扣珍说:“你还答应用六只眼到我家敬菩萨的,你够敬啊?”董凤兰说:“这样吧,六只眼就不谈吧,现在你就拿几把香,还有三个爆竹和一对小鞭到於大娘家里放一下,就算了事。”于恒奎点头说:“翠兰,你上店里买爆竹和小鞭。”李文宜摆着手说:“于恒奎,你还在摆男人的臭威风呢。今儿爆竹、小鞭非得你自己去买不可。”于恒奎点头哈腰地说:“好好,我去买,我去买。”
许扣珍家里的菩萨面香点起来了,紧接着三个爆竹六响,声声在妇女们的心坎里是那么的响亮,令人鼓舞。小鞭则“哔哔剥剥”地响了一阵。于恒奎对着菩萨面有模有样地叩了几个头。聚集在许扣珍门前的三十几个妇女们情不自禁地喜笑颜开,个个说说笑笑地走开了。